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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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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被跟蹤了。

走在倫敦街頭,瓦慈有這種感覺。

自從下午下飛機,領了行李,走出入境大廳之後,她身後就多了幾道陌生的視線。

一開始,她以為是扒手盯上了她──黑眼瞳、黃皮膚的華人女子,獨自拉著行李箱,穿越層層接機人潮,走到機場門口召車,沒有跟團,也沒有同伴互相照應,的確是心懷不軌者眼中的肥羊。

但她也不是好惹的。她暗自心想。

別人不惹她就沒事,真要來惹,她也能順手拔下高跟鞋,利落的在混蛋的腦殼上敲出一個洞──雖然從沒實踐過,不過,她早在心裏演練過無數次。

麻煩不斷的單親家庭,加上獨生女的身分,讓她從小沒有太多被嬌寵的機會,她的出身環境教育她,隨時做好保護自己的準備。

她可以不好戰,但必要時,絕對不能任人宰割。

然而,她一路平安的搭著出租車,經過倫敦眼、海德公園,到達飯店,順利入住。

應該沒事了吧?那時她心想。

在房裏略事休息之後,她外出用餐。

那幾道陌生的視線又出現了,從她踏出飯店後,就牢牢的跟著她,跟她穿過大街,走過小巷,即便在人潮川流不息的鬧區,也沒跟丟。

他們只是尾隨,沒有動手,就目前來說不造成危險,但這種狀況很不對。

她不喜歡被人惦記、被人窺伺,那意味著比當街行搶更大的麻煩。

心裏這麽想著,她慢慢的停住腳步,欣賞起珠寶店的櫥窗。



那個女人很聰明,利用珠寶店櫥窗裏的鏡子,觀察跟在她後面的兩個男人。

有趣的是,那兩個跟蹤技術不差的家夥毫不知情,看她又在windowshopping,不約而同的翻了個白眼,從口袋裏掏出煙,站在路邊吞雲吐霧,他幾乎可以聽到他們心中那句“又來了!”的呻吟。

裏昂忍不住輕笑。

一路上,她走走停停,利用這一招反監視回去。

她是在前三條街,那家櫥窗內釘滿寶藍絨布的商店前,利用深底色與玻璃片造成的倒影,抓到那兩個人的身影。

而此時,她看起來像在欣賞櫥窗裏的首飾,由左而右,一件接一件慢慢品味,實際上,是在用不同的角度觀察那兩個人。他敢說,稍後若是給她一位肖像繪圖師,她可以精確的把那兩人的模樣描述出來。

真不愧是瓦倫斯的女兒,腦袋絕非裝飾用。

裏昂.布裏克斜靠在對面的電線桿上,享受黃雀在後的樂趣。

那兩個跟蹤者是黑發黑眸的中東裔,走在街頭並不突兀,應該對倫敦不陌生。

而她,擁有一頭削得很短,幾乎跟男人差不多的短發,發尾燙鬈,使那屬於東方的淺顯輪廓變得立體許多,而染成亞麻色的頭發,少了華人一貫給人太過厚重的印象,看起來格外清爽。

就五官來說,她不是艷驚四座的大美女,但很耐看。眼睛大大的,嘴巴小小的,眉色深濃,不說話時,白皙小臉上有抹冷冷的神情,不容易被親近。

他一路跟在她後面,看到許多經驗老到的街頭小販巧妙的避開她,不向她叫賣。那些人看得出她是外地人,但不是觀光客,不可能停下來挑選紀念品,幹脆不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,仿佛她身上就掛著“別浪費我時間”的披帶。他又低笑。

而她的穿著打扮,附議了這一點。

此時的她,穿著腰間束起的卡其色風衣,咖啡色短靴,看起來率性又帥氣。

早前在餐廳用餐時,她把風衣脫掉,裏面穿著一襲米白洋裝,從領口到裙擺全無綴飾,奇妙的是不顯單調。她玲瓏有致的身材,讓單色洋裝有了非常優雅的線條,每道光灑在她身上,都呈現出豐富的光與影。

以他過人的閱歷來說,得要身材非常好的女人,才撐得起這種衣服。

這也是他覺得她耐人尋味的地方。

在發型上、衣著上、氣勢的表現上,她都避開浪漫風,他可以感覺到她想表現效率與紀律;可是,在另一方面,她的身材卻充滿了女人味,腰肢纖細,tun部挺翹,酥xiong飽滿,這種身段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擁有,他能從她的小腿線條,看出她有固定運動的習慣。

不管她有沒有意識到,她都想讓自己保有很女人的特征,這代表在內心深處,她想當一個迷人的女人,這跟她表現在外的氣勢完全矛盾。

這矛盾,讓他興起了探究的興趣。

此時,她正在看櫥窗最邊邊的一對珍珠白鉆耳環,看得很“投入”。他估量一下,那個角度的鏡子可以將他的身影映在其中。

有那麽一下子,裏昂覺得自己可能被發現了。

他隨即轉身,避免跟她在鏡中對視。她很有意思,他還想多看一會,不想這麽快就引起她的警覺。

他摸出手機,撥打出去。

“瓦倫斯,我看到她了。”他輕松的對忘年之交說:“對,有人在跟蹤,不過她行動自由……別擔心,我會看著辦,保持聯絡。”

收起手機後,他註意到,她又往前走,他繼續跟上。

這時,跟蹤者之一接到電話,講了幾句後,用手肘頂了頂另一個,收起了之前散漫的調調,跟得更近。

兩人交頭接耳了一陣子,又各自打了幾通電話之後,盯著她的眼神變得肆無忌憚,似乎不再怕被她發現。

大概是察覺到氣氛轉變,她也不像之前那樣東繞西繞,改走最短的距離,直接回飯店。

讓裏昂感到詫異的是,那兩個跟蹤者沒有等在外面,他們也走了過去。

能擔任飯店門房的人,目光都是犀利的,能一眼看出來人是不是住客,需不需要擋下來盤詰,可在那兩個人走近時,門房仍拉開大門,躬身歡迎他們進入。

不妙!事情有了變化。

裏昂匆匆跟了進去。



踏入飯店後,裏昂的目光在幾架電梯前梭巡。

當他以為自己慢了一步時,恰巧看到那抹卡其色身影在角落隱約閃過。

他立刻跟過去。

角落是飯店內附設的酒吧,以方方正正、磨到發亮的黑色大理石為墻,柔軟的暗紅地毯為底。在這裏,一樓的來去喧鬧被攝去雜音,只留下清靜。

他進入時,瓦慈已經在吧臺深處坐下。

酒吧裏客人三三兩兩,那兩個跟蹤她的人也坐在吧臺前,比較靠近門口的位置。

他迅速打量一圈。這裏不直接對外營業,要進要出只有一個門口,就是他剛剛走進來的地方。

如果瓦慈要離開,勢必走過那兩個人身後,她的任何行動不可能逃過他們的註視,也就是說,即便機靈如她,來到這裏,也被困住了。

他微微一笑。是英雄出場的時候了。



瓦慈也沒想過,她會被困在酒吧裏。

當她進了飯店大門,正要走向電梯時,從墻壁金屬條的反射中,看到那兩個跟蹤者也進來了。

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沒被門房或大堂經理阻擋,但在方才那一路上,她已經反覆確認過,他們是在跟蹤她。

而現在,他們跟進飯店來了。

那門房本該是保護她的第一道防線,大堂經理是第二道,但都失效了。

出於危險直覺,她改變主意,決定先不上樓。進了電梯,上了她住的樓層,客房外的走廊通常又空又靜,會發生什麽事沒有人知道,等有人發現也來不及了。她還是待在有人的地方比較保險。

對於被跟蹤,她心裏有個大約的猜測,如果猜測成真,事情可以變得很糟糕。

這趟來倫敦,她有重要的公務要辦,可不願意讓糟糕的私事牽絆住。

走入吧臺最深處坐下後,她點了一杯加了檸檬片的氣泡礦泉水。

選這個位置是為了便於觀察,好將酒吧內發生的所有事盡收眼底,可是,當那兩個跟蹤者也走進來,坐上吧臺中段,她暗叫不妙。

比起剛才在街上,他們的眼神與行動明顯大膽了許多,不再回避她。此時的相對位置,足以讓他們看清楚對方的一舉一動。

人唯有在破釜沈舟,要做絕某些事情時,才會有這種態度。

她把手伸進包包裏,握住手機,猶豫該不該打電話給臆測中的麻煩來源。

她不想驚動那個人。如果他坦承,麻煩來自於他,她會很不開心;但是如果他否認,下一個困擾將會是他想幫助她脫困,她卻不願意。

不是人人都搞得定父女關系,她就很不行。瓦慈嘆了一口氣。

就在她拿出手機要撥號時,酒保踅過來,“打擾一下。”他放下厚紙杯墊,將一杯調酒放上去。

那是一杯……給女人喝的調酒,從底而上,橙黃、粉紅、桃紅疊加上去,色彩鮮艷,層次分明,上頭還綴著兩顆連梗櫻桃。

瓦慈驚訝的瞪著他,“我沒點這個。”而且光是用看的,就知道這酒跟她很不搭吧?

“是那邊那位先生請你的。”酒保用手示意一下。

她轉過頭,看到一個男人舉起杯子,在對她致意。

那應該是個出外差旅的商務人士吧?她猜。他坐在一般座位,面前擺著一杯黑啤酒。他的領帶已經扯下來了,成卷放在桌上,身上的粉彩襯衫合身有型,鈕扣開了幾顆,一件大紅色毛衣搭在寬闊的肩膀上,鮮明的色彩看起來很有活力。

他慵懶一笑,神情中有滿滿的自信,仿佛已經擁有了她。

太好了,這個時候她最不需要的,就是來找一夜情的陌生男人。

她板起臉,轉回來,把那杯求偶用的調酒推開一些。這個拒絕夠明顯了吧?

顯然,世界上有些人不懂什麽叫識相。

“嗨,我是裏昂。”那男人端著酒杯,眨眼間走過來。

他一臉魅力十足的笑容,讓那雙深藍色眼眸、那頭沙金色頭發,格外閃亮。

“介意我坐在這裏嗎?”問歸問,他已經拉開高腳椅,要一**坐下去。

“等等,我的包包。”她趕緊低呼,本想假裝不會講英文的小計謀破功。

還以為他會就此閃開,可他沒有,他保持著即將入座的姿勢,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。

瓦慈撐了兩秒,為了不讓心愛的包包印上他的tun印,只好先把它拿起來。

他立馬坐下來。“謝謝!”他轉過頭來,愉快的對她說。

無賴,我本來沒打算請你坐的,你這家夥真懂得得寸進尺!

她默默轉身,把包包放到靠墻的臺面上。

“很高興認識你,我是裏昂.布裏克。”他笑咪咪的自我介紹。

“先生,我受寵若驚。”不,她其實是咬牙切齒。“謝謝你請的酒……”

“別客氣!”他把方才被她推開的酒,再推回她面前。

她再度推開,拒絕得直白,“我沒有交朋友的心情。”

“哦?”他朝她微微傾身。

由於另一側是墻,她無法遁逃,只好被他靠得極近,也因此,感覺到他身軀的魁梧。

這男人有非常厚實的胸膛,盡避只是微微側著,就擋住了她與跟蹤者的直接對視。就算在此時,跟蹤者跳起來沖向她,也得先跳過這個大塊頭,才有辦法觸碰到她。

她不願承認,但在這瞬間,她有一種近似小船駛進港灣的安全感。

“我知道。”他的低語猶如呢喃,驚醒了她。

你知道?那你幹嘛還靠過來?

“聽著,我要你這樣做。”他好像不知道拒絕是何物,對她喁喁細語,“別再往內縮,靠我近一點,露出微笑,假裝很高興在跟我交談。”

說著,他努了努嘴,暗示那兩個人正透過磨光的大理石墻倒影,在觀望這邊。

瓦慈瞇起眼睛,忽然覺得他的意圖似乎不只搭訕那麽簡單。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麽?他看著她的目光,比初次會面更熟絡一些,仿佛不是第一次見到她。

用左肘撐著臺面,裏昂將臉完全轉向她這邊,對她眨眼睛,“如果你願意,也可以把手按在我的胳膊上,那會更有親密的感覺。”說著,他右拳一握,手臂肌肉抖了一下。

隔著衣袖還能看到他胳臂上的小老鼠在顫動,這男人得有多壯才辦得到?

原來是睪酮素太旺盛,怪不得侵略性這麽強!

“以一個在酒吧對女人示好的男人來說,你太專斷了。”她冷冷的說:“我本就沒打算邀你過來,也不想請你坐,現在,麻煩你滾回去原來的座位。”

“請別發怒,瓦小姐。”

他知道她姓瓦?她怔了怔。

“你被跟蹤了。”極低聲說著,他笑出一口白牙,“而且你知道。”

她微微瞠大雙眼。

裏昂繼續用低沈的語氣說:“被吧臺前的那兩個男人跟蹤。”

她的眼神轉為驚疑不定。

“在我過來之前,你正在煩惱該如何脫困。如果他們一直坐下去,你根本沒辦法甩掉他們。”他頑皮一笑,“你打算坐到打烊嗎?那會不會太累了?”

如果有用,她不介意,但就怕這招也失效。

意識到他來意特殊,她問,“你怎麽知道?”

“我也在跟蹤你。”他喝了一口啤酒。“從你在小餐館吃炸魚薯條的時候起。”

“怎麽可能?”她忍不住問。

路途中,她曾經多次停下,就為了確認身後有幾個人,數來數去就兩個,她沒算到有他。

一種不服輸的心情在發酵,他太顯眼了,那顧盼得意的神情,那亮眼至極的裝束,如果他也在跟蹤她,她不認為自己會看漏眼。

“剛剛你不是這樣穿的吧?”她有點敬謝不敏的看著搭在他肩上的紅毛衣。

他隨手拉了拉,讓它以完美的弧度貼在背上。“當然是。我沒有理由易裝。”

“那我沒理由看不到你呀……”她喃喃。

“如果我刻意躲開,你就看不到。”他不著痕跡的把調酒推向她的手,笑著稱讚,“很不錯的反監視技巧,瓦倫斯的女兒果然非同一般。”

她怔了一下,神情更加戒備。

連這個名字都冒出來了,她可以肯定,事情正朝著她不樂見的方向而去。

“誰?”她垂下眼,舉起杯子輕啜一口,才發現那杯是酒,可已經咽下去了。“你在說誰?”

“你知道我說的是誰。”他註意到她沒把酒杯推開,看來她也知道,微量酒精有助於鎮定。“聽到那個名字時,你的眼角抽了一下。”

這是她被說中心中事的反應,只有最親近、相處時間最久的母親才知道,但是才見面不久,他就發現了?

“記得微笑。”他低聲叮囑,“表現出對我的話很感興趣的樣子。一點偽裝不會少掉你一塊肉,卻能幫你安全脫身。”

也許是酒精在壯膽的同時,也軟化了防衛,她不自覺照他的話去做,小小梨窩在嘴邊綻開,“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。”

她笑起來竟然出乎意料的甜美,跟先前冷若冰霜的模樣判若兩人。他猜得到她為什麽不愛笑,一笑起來,她刻意擺出來的強人架勢全都消了。

“他是你父親。”他十分篤定的說:“我有東西可以證明我是他派來的。”

“哦?”她不信的挑挑眉。

他將扣在掌心的領帶推向她,“看看。”

認出那花色,她有些錯愕的看著他。

“檢查領帶夾,後面有刻字。”他繼續說:“是你父母的姓名縮寫跟你的出生年分。瓦倫斯說,他曾跟你約定過,帶著這條領帶來見你的人,就是他委派的保護者,你看了就會相信。”

瓦慈抓過來仔細端詳,那還真的是她高中打工時領的第一份薪水,應母親要求,買來送給父親的禮物。

由於父親身分特殊,什麽時候會大難臨頭、波及到她,也很難說,所以他們之前有過這種約定。這就足以證明,眼前這男人說的話可以相信。

再擡起眼時,她眸中的猜疑之色已經不那麽重,但也不是全然的信賴。

“既然這樣,你應該不介意我打電話向他求證。”她握著手機,虛張聲勢。

“當然不介意,不過,也不建議。”他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,“如果你一定要打,就用這支,我的線路才是安全的。”

她咬了咬唇。

說真的,她沒那麽想跟父親說話。

看出她的遲疑,他幫她找臺階,“這裏不方便講重要的電話。”

心思被窺破,她有點惱,“讓我猜猜看,下一步,你要我邀請你回房間?”

“當然。”他呵呵笑得開懷,“不然,我要怎麽把你安全的弄出這間酒吧?”

沒有人護航,她還真的很難從那兩個跟蹤者的眼皮子底下走掉,她清楚,裏昂也清楚。

所以,他的笑容更大了,“快,為我傾倒,讓我裙下稱臣,我才能名正言順當你的護花使者。”

討厭他囂張的態度,她稍嫌用力的將手機推還給他,“免談!”

“微笑,美女,眉角含春,表現出你對我很感興趣的樣子。”他眨眨眼,促狹的叮嚀。

“我或許有求於你,但對你不感興趣。”她用氣聲低吼。

“我們要讓那兩個人相信你良宵有伴,不方便被打擾,他們才會乖乖解散。”他輕哄著,“再仔細看看我,說真的,我高大帥氣,英俊挺拔,應該不難被欣賞呀。”

要不是孔雀這種生物的體型太過薄弱,跟他毫無相合之處,她會說,他像極了招搖開屏,以求註意的公孔雀。

註意到她在看他,他挺起上半身,雙臂往後撐,擴胸仰頭,好像在伸懶腰,其實是在炫耀那身精壯的肌肉。

瓦慈發現,她移不開眼睛。

她一開始怎麽會誤把他當作出門洽公的商務人士?這男人在襯衫下起伏的肌肉,蜿蜒於脖頸間的青筋,很明顯不屬於蒼白文弱的上班族,即使是那些會在跑步機上邊審閱公文邊練身體的男人,也不可能練得出來。

忽然間,她的雙眼仿佛多了透視能力,能穿透布料,看到真正的他。

他身材雄壯,但不是健身房出品,沒有那種宛如人體覆制的節制、優雅與精悍。他沒那麽呆板,手臂與大腿肌肉很發達,肩膀粗厚,甚至有些過頭了,使他看起來比較像戰士,而非猛男。

她瞪著他看,眼神調不回來。

“嗯?看來你對我有點興趣了。”他低笑的聲音很醇厚。

就算有,她也不會承認,而且被他這麽一說破,立刻煙消雲散。

她從鼻子哼出氣來。“你會不會太自信了?”

看來要說服她,有難度啊!裏昂忽然想起之前對她的觀察:這女人有點反骨,請她還不如激她。“你應該有過類似經驗吧?”

“什麽?”瓦慈差點岔了氣,“你再說一遍。”

“還是說,你從來沒跟男人調情過,所以辦不到?”那驕傲的眼神摻雜了一些些睥睨。

“當然有!”她以超乎必要的快速回答,抓來調酒喝了一大口,雙頰也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飛快變紅。

即使有,顯然也很少,他敢賭沒有。

“你該不會在逞強吧?”睥睨瞬間轉為憐憫,“辦不到沒關系,說一聲就好了。”他將蒲扇似的大掌拍在她肩上,慰撫道:“我的優點就是點子多、反應快。我再想想其他辦法。”

不能讓他想,她無法忍受被同情!

“我是個成年女子,當然知道調情是怎麽回事。”她昂高下巴。

“是嗎?”他一臉不信。

“是!”

“那就表現給我看看。”他一臉沒期待的說。

被看扁成這樣,她豈能輸?瓦慈再喝一口調酒。

不過是調情嘛!誰不會?她需要的不過是一些幻想。她對自己洗腦:假裝他很帥,假裝他很好看,假裝他是男人之中的男人,假裝他……

邊想著,她邊醞釀情緒,看向他。

裏昂側撐著頭,回看她,那眼神帶著笑意,暖暖的,很溫柔。

媽啊,他真的很好看。

她的小宇宙忽然震了一下,心裏仿佛有一道一直冰封著的墻裂開了,一些莫名的、陌生的感覺滲了出來。

他的眼睛奇亮無比,蓄著活力與自信,再看得深一些,她找到了三十多歲男子的智慧。它們不滄桑,但閱歷豐富,眼周微微的細紋使那雙藍眼眸多了情感。

她不喜歡此時心口動搖的感覺,但她控制不了。

以一個不同種族的人來說,他對她莫名的有親切感,她不覺得他難以親近,但這可能是他很會瞎哈啦的緣故。

她不由自主的滑下目光,看向其他部分。

他的鼻梁很挺,微翹的唇角掛著笑意,笑得慵慵懶懶……不知為何,她想到了在非洲草原上曬太陽的獅子,看起來雖然懶洋洋,可從靜止到全速啟動,不用一秒鐘──先前她竟然想用公孔雀來形容他,真是太過分了,他比較像鬃毛張揚、睥睨一切的雄獅。

是他精壯的身材讓她有這種感覺吧。

目光再往下滑。

他的襯衫是淡淡粉色,有點像早春的櫻花,柔和不俗麗,不至於模糊了他雄赳赳的男性氣概,只讓他顯得氣色很好。坐在她身邊的他,肩頭比她高,坐在同樣的高腳椅上,她的腳只能搭在腳架上,他光可鑒人的皮鞋卻能直接踩在地毯上,可見他有多高大。順帶一提,他腳上那雙銅棕色皮鞋,品味真不錯,他很懂得突顯優點。

她忽然間有些領悟,這個男人的自信不是來自於虛無,能如此恰到好處的包裝自己,他肯定是有料的,她不禁有那麽一點點、一點點的……就說是欣賞吧。

“嘿,這是打量,不算調情。”他調侃著。

她揚眉看他,眼中淺蒙蒙的意動之色,讓他窒住。

在他雙眼之間打了個圈,她的視線再往下,溜向喉結,男人的象征。

裏昂不自覺的動了一下,握起啤酒杯。

面前的啤酒一定是退冰太久了,喝下去後,胸口才會熱熱的。他才不會承認,一個明顯沒有調情經驗的小女人,竟然只用幾個生澀的眼神,就讓他口幹舌燥。

“房卡呢?”他喑啞的問。

在靜謐的酒吧裏,這聲沒壓抑的詢問格外清楚,誰都聽到了。

她從包包裏摸出來,壓在臺面上。

他接收過去,一把牽起她的手。

“我們上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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